第三十九章_下等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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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九章

  月亮隐入云层之中,环境登时一暗,衬得院中的火把愈发刺眼。

  那两团火灼心烧肺,令段小双寸步难行。

  他没有想到,连珩会这么快追上来。

  这样寂静无风的黑暗之中,令段小双想到了那个让他愤恨欲绝的夜晚,他看着连珩站起来,朝他走来,竟下意识地向后挪了一步。

  衣角抖动,段小双握着自己发颤的手,接着便有另一只温热的手包裹了他的指节,身侧浅淡的人影擦过。

  时隔多年,段小双再度闻到了那股随风而起的梅香。

  连珩眼神阴鸷,道:“滚开。”

  梅应雪露出一个淡笑,好似没有听到一般,只道:“燕王,半路劫道非君子。”

  连珩蔑声道:“那梅大人是什么,满口谎言真小人?”

  “是也不是都不值得燕王如此大动干戈。”梅应雪眼底闪过一片清冽的刀光,他眼皮一抬,“刀剑无眼,不要伤及无辜。”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“自然。”连珩道,“梅大人是朝廷二品高官,本王自然以礼相待,只要——”

  他目光微动,停在段小双的身上,语气里有着几分漫不经心,细听之下却又不像,反倒隐隐约约透着几分的咬牙切齿。

  “梅大人将身后的贱民交出来,本王保证梅大人能安然无恙地回到襄都。”

  段小双低着眼,唇线抿成一条缝,衬得他两腮微鼓,鬓边垂着一握黑发,不说话的样子竟有些温顺。

  连珩舌尖顶在上颚,内心蠢蠢欲动。

  段小双心如擂鼓,迎着连珩的目光抬起眼,手被人握得更紧,将将抬起的目光又随之向下,看到了梅应雪的手。

  梅应雪的声音在耳畔响起,“不行。”

  他道:“恐怕要让王爷失望了,段小双我是一定要带走的。”

  连珩勾唇一笑,“是么。”

  他腰后挂着一柄长刀,微弯,刀鞘颜色很暗,有一道鎏金的云纹缠绕而过,刀柄更是精美,乌黑发亮,这是被人常年把玩才会留下的痕迹。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他逼近一步,手搭在刀柄上,抽出一截刀刃,“他牵扯通敌叛国一案,梅大人想将他带去哪儿啊?”

  梅应雪面不改色:“不过是随意走走,燕王言重了。”

  连珩冷哼一声,目光再一次从段小双身上扫过,他转过身,又坐回凳子上。

  “梅大人是聪明人,今夜本王愿意给梅大人一个面子。”他随意地摊开手臂,凤目一扬,“请吧。”

  邬樢将哲之松开,在他背上推了一掌,哲之跌跌撞撞地牵着马车,连珩带来的人为其让开一条路,是要他沿路返回的意思。

  哲之看着梅应雪,拿不定注意,“大人……”

  梅应雪微微颔首,牵着段小双的手,将段小双往后推了一把,低声说:“先走。”

  段小双脚步交错,纵然并不相信连珩的说辞,但行动上却没怎么迟疑,将要登上马车之际,背后传来一身闷响,像是什么人摔倒在地上。

  段小双动作一顿,心里升起一股巨大的不安,正要回头,梅应雪转身遮住他的眼睛,温声说:“没什么,先离开这里。”

  他蹙眉,本能地想要去看,但又在另一种本能下抑制这种反应,最后喉头一哽,“好。”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连珩冷笑道:“段小双,你对你的小情郎可真是无情啊……”

  段小双浑身一震,僵在原处。

  梅应雪按在他的肩膀,还未说话,又听见连珩继续道:“还不回头么?”

  那一道苦苦抑制的痛苦的闷喘陡然变调,又被猛地压了回去。

  段小双如遭雷劈,僵硬地扭过头,视线所及之处,他看到了方才和他依依不舍告别的白鹤行。

  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仿佛打了一场败仗,形容极其狼狈,身上的披甲被扒了丢在一旁,双手被一根黑鞭反绑着,整个人被踩在地上,衣衫上透着暗红的血,背上的尤其严重,那一块的红简直比浓重的黑还要刺眼。

  白鹤行脸色惨白,没有出声,在段小双看过来时错开眼,他应该是极痛,眉眼皱着,仍道:“走啊!”

  段小双还未从震惊中缓过神,身体已经在犹豫中做出了反应,他站在车辕旁,手指紧紧扣着木头,“怎么会……”

  梅应雪低下头看着他,叹了一声,“小双,听我的,你先走,其他的事交给我处理,好吗?”

  段小双呼吸急促,眼见着白鹤行身下的血蔓延开来。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梅应雪道:“白小将军是朝廷命官,更是白家嫡出的儿子,他不敢的。”

  出于白鹤行对他的救命之恩,段小双实在无法做到就这么转身离开,但让他就这么留在这里,段小双也觉得不甘心,内心百般撕扯之下,他僵在原地,进退两难。

  可听了梅应雪的话,他竟感到一些心安,紧绷的肩膀也稍稍放下来。

  是啊,即便连珩只手遮天,可白鹤行身后也并非空无一人,他身有军功,连珩能拿他怎么样?这都是连珩要挟他的把戏罢了。

  而且,白鹤行也让他走……

  段小双唇瓣紧闭,后腰抵在马车的边缘,他神智回归,正欲转身。

  连珩手腕一转,道:“哦?谁说这人是白小将军了?”

  连珩站起身,一脚重重踩在白鹤行肩头,目光甚至不曾向下看过,语气残忍:“这分明是本王今夜在山中抓到的细作,这人好大的胆子,竟敢独身一人拦本王的马,此等挑衅行为,唯有杀之以泄愤。”

  他语气不似作假,就连梅应雪都为之一愣,诧异地看过去,眉头紧皱:“燕王!”

  段小双脱口而出:“连珩,你敢!”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长刀出鞘,铩的一声,刀尖没入白鹤行眼前的地里,刀刃正对着白鹤行的鼻尖,那一瞬间,白鹤行甚至来不及闭眼,寒光一闪,视线里已经多了一把凶器。

  他在战场摸爬滚打多年,凭着感觉便知这把刀茹毛饮血,刀刃削铁如泥,砍断一个人的头颅轻而易举。

  连珩这个疯子,竟然真的抖也不抖地劈了下来!

  连珩掌心撑着刀柄,侧身一笑,似是在说:有何不敢?

  周遭寂静无声,段小双在那一刹那向前半步,发现虚惊一场后心却悬得更高,背后更是惊起冷汗,难以置信地喃喃道:“他是赤旗军将领,他若是……”

  段小双还欲再说,被梅应雪拉着手腕,打断了话头。

  “燕王,玩笑开得有些过了。”梅应雪面色冷峻,“今夜之事已闹得人尽皆知,白鹤行若是有事,赤旗军不会善罢甘休,你亦不会全身而退。”

  连珩道:“传回襄都的讣告里只会说白鹤行英勇无双,死于辽兵之手,和本王有何关系?”

  梅应雪瞳孔一缩,道:“你就不怕我将此事禀明圣上!?”

  连珩挑眉:“你会吗?”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倏地抬步,朝段小双走过来,顺势将长刀抽起,在手里灵活地一转,收在背后,一面轻声道:“拦住他。”

  周遭的树影里立刻响起簌簌的声音,好似如影随形的鬼魅。

  梅应雪当即伸手,将段小双护在身后,段小双骤然回神,目光还未从白鹤行身上离开,向后退去,却撞上了马车,退无可退。

  白鹤行撑着喊道:“连珩!”背后的人忽然加重了脚下力气,他表情一变,痛苦地拧在一起。

  段小双深陷包围之中,内心彷徨不已,一时间失去方向,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离。

  连珩止步,虚晃一枪,脸上露出邪气的笑容,道:“梅大人,圣人私心啊。”

  梅应雪沉默不语,面色难看,几度想要开口,唇角抽动,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,咬了咬牙,仿佛默认。

  连珩便道:“梅应雪,记住了,白鹤行的命,你要担一半。”

  颇有几分意味深长的味道,梅应雪抬起眼,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,反手抓着段小双的手臂,沉声道:“快走。”

  段小双头疼欲裂,明明想要转身,脚下却犹如生了根,将他牢牢钉死在原地。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梅应雪看着他眼睛,多了几分急躁,“小双,你怎么了?”

  “……”段小双眼眶干涩,深深地吸了口气,好似只有这样,才能有勇气说出话来,“我、我不能……”

  他讷讷道,只有梅应雪能听得清,“连珩真的会杀了他的……”

  梅应雪一怔,偏偏头,不知是在看谁,目光里流露出迷惘,他质疑段小双的选择,又像是在质疑自己,“可……这和你无关,是我有罪才对。”半晌,他停顿了,声音渐渐低了,几不可闻,“你真要为了他如此?你既不是真心对他,又何必委屈自己……”

  段小双感受到连珩目光,令他如芒在背,在紧迫的环境中思绪愈发混乱。

  段小双想说这不一样,白鹤行本不用死,他前途光明,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将白鹤行卷了进来才招来的这无端之祸,更遑论他曾舍命救我,我只是想利用他,却没真的想要他死。但最后说出来的只有一句:“这不一样,不一样……”

  梅应雪不解,抓紧了他的手臂,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许多,“若换了我,我宁愿死也不想你为难。”

  他猝不及防地剖白真心,段小双却无力去倾听,虚虚地推开他的手。

  连珩闻言,脸色的轻笑险些挂不住,险些翻脸不认人,预备将梅应雪也一并绑起来,又看到段小双那魂不守舍的样子,一股莫名的嫉妒在他心里蔓延,让他五脏六腑都泛酸。他从未见过段小双露出那样脆弱的神情,就为了白鹤行而如此伤心,还是因为梅应雪这一句话而失魂。

  连珩想站在段小双身边问他,凭什么?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凭什么白鹤行和你相识不过数天,你就能为他如此屈身?

  凭什么梅应雪和你数年不见,你却在梦里都要喊他的名字?

  白鹤行不自量力,伤还未痊愈,便一人一马就翻山越岭地想要和你再见临别一面,被拦下来的时候还要说什么两情相悦,真是可笑,也只有他才会被你蒙骗。

  所以拿他做筹码只是一时兴起,也根本没想杀他,这一切都只是看你的反应,你若是真的走了,我反倒会饶他一马,再将那两情相悦四个字撕碎了扔在他面前,和他说,这才是你段小双的真面目。

  只有我知道你,只有我会包容你的虚情假意。

  可你为什么不走?

  听到这句话的,不止连珩一人,白鹤行瞧着段小双,伤口的痛忽然消失了,心却千疮百孔。他为自己方才的情绪而感到羞愧,他刚刚,很怕段小双会为了他留下来,可看着段小双转身,既觉得松了口气,又有几丝落寞,渐渐地,他竟也怕段小双毫不犹豫地走了。

  被放弃或者是被选择,真真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。

  若是要白鹤行来做这个选择,他也会让段小双果断地离开,可在那一刻,他也生出了几分被拯救的期冀之心,那冷心冷情的洛神若是肯为了他回眸,他死也甘愿了。

  真见了段小双做出选择,白鹤行却怔怔落下泪来,原来他想要的,只有段小双那一瞬间的犹豫就够了。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白鹤行忍痛道:“段小双,你是不是傻!”

  连珩扔下刀,站在原地,等着段小双走过来。

  段小双谁也没看,毫无波澜,“你赢了,放他们走。”

  他伸出手臂,以胜者的姿态,将幽魂一般的段小双拥入怀中,心里空缺的那一块终于被填满,溢出的满足感让他由衷地喟叹一声,将段小双脑袋按在怀里,低下头闻他身上的味道。

  沾了点别人的气味,但是没关系,他会将其全部覆盖,马上就都是自己的了。

  他抬起段小双的脸,手掌托着他的脸颊,目光深沉地望下去。

  段小双两眼如死水,像个木偶一样被他摆弄。

  梅应雪神色阴郁,无声地骂了一声,他走过来的时候,顺势捡起了地上那把长刀,他动作出其不意,在拿到刀之前甚至没引得什么人注意,待他提刀冲上来的时候,以邬樢为首以及离得最近的三位亲卫迅速冲了上来。

  连珩余光瞥到一点,揽着段小双往后退了一步,同时侧身避让,手掌护着段小双的肩膀。

  白鹤行憋着一口气,找准机会,双手在背后盲解那根束手的鞭子,紧接着便被人一脚踩在背后的刀伤上,粗粝的鞋底在他伤口上来回磨,将那一块皮肉翻开,脚尖用力地踩了下去,血水漫出,将鞋底都染上红色。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上方传来警告声,“白将军,不要乱动。”

  白鹤行嘶声抽气,目光只能看到段小双的脚踝和那片垂下来的衣角,再向上,他甚至没有抬头的力气了……

  噔的一声,长刀被踢掉,梅应雪手腕一抖,身后被人强行摁着跪了下去,那把漆黑的长刀近在眼前,他当即换了只手去握,却被另一人踢远了,整个人也随之倒在地上,黑发纷乱,缠绕在那张颤动的俊美的脸上。

  这些发生在短短眨眼间,段小双闻声回过头,梅应雪已经被人摁在地上,右臂被人踩着。

  “大人!你的手!”哲之叫道,“使不得啊!”

  余光里的血蔓延开,段小双挣开连珩的怀抱,抬手便甩了连珩一巴掌,连珩心里那些缠绵的心思还没散,没有反应过来,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巴掌。

  他被打偏了脸,好一会没有动作,只是掐在段小双腰上的手收紧了。

  段小双揪着他的衣襟,一个字一个字地从齿尖迸出,“我说,放了他们!”

  连珩脸色变了几变,没有发作,而是舔了舔后齿,道:“好啊,吻我,我就放了他们两个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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