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章 蜉蝣撼树_反派不死于话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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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章 蜉蝣撼树

  一时贪欢之后,等待乔扶听的是关琮的唠叨。

  关琮痛心疾首,他就放药碗的功夫,乔扶听这个伤员就溜出了药阁,还去镇里喝了个大醉酩酊。

  “你倒是挺厉害!”关琮此时一点都看不出来平日的好脾气,把乔扶听训得狗血淋头:“脏腑有伤,还敢喝酒!”

  “我喝的……药酒,药酒!”乔扶听试图蒙混过关,哑着嗓子说。

  关琮冷笑:“你当我蠢?谁家药酒这么烈?”

  乔扶听被温琼扛回来回来时,醉得不省人事,身上酒气浓烈得三丈外都闻得到,正被在水天峰守株待兔的关琮逮个正着。

  关琮又气又心疼,甚至壮着胆子瞪了温琼好几眼。

  温琼只当没看见。

  他发完火,绷着一张清秀的脸,生硬地说:“我帮你和掌门那边说好了,你剩下的三场比赛暂时推后,过几天痊愈了再比。”

  “谢谢关师兄!师兄对我最好了!”乔扶听赶紧嘴甜的卖乖。

  关琮的性子到底是老实,明明气得要死,却抵不过心疼,傲娇地一哼。

 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,问:“你灵力循环可还好?”

  “嗯?”乔扶听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有这么一问,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。

  关琮见她疑惑,恍然大悟:“谭真人没和你说吗?他告诉我,你灵力倒行,这才爆发出不同寻常的威势,既有可能走火入魔,又会伤及他人性命,郑真人正是为此,才强行出手的。”

  原来如此。

  谭寻是这么告诉其他人的。

  也是,她这一身煞气对谭寻来说是个送到手的把柄,哪里会随随便便说出去。

  她突然想起谭寻试图杀她时的那句“本来就不该出生”。

  乔扶听抿唇,默不作声。

  关琮以为她在为灵力倒行一事苦恼,想出言安慰,突然眼神一凝,看到乔扶听脖子上,两道青紫。

  他眼神顿时锐利起来:“你脖子怎么回事?!”

  乔扶听一怔,伸手去摸。

  隐隐作痛。

  她自屋子里取出铜镜,看了半天,皱起眉。

  这青紫不必说,是被谭寻掐的。

  谭寻力道颇大,当时必定也有两道指印,何况她并没有来得及掩住衣领。

  虞潇然肯定看到了。

  但她分明风轻云淡,好像什么都没发现。

  乔扶听慢慢放下铜镜。

  一片模糊的铜镜上,隐隐映出她沉肃的神色。

  她突然发现,在原著中,属于裴冬的乐土——昆山,对她来说居然处处杀机。

  乔扶听凝神看着关琮。

  关琮,如果我说,昆山有人要杀我,你要怎么办?

  这句话在乔扶听喉咙口打了好几个转,最终还是没说出口。

  关琮对这一切迷雾并不知情,何必将他卷入。

  她想了又想,最后决定把温琼推出来当替罪羊,便严肃道:“是温琼干的!”

  关琮大惊:“她要杀你?”

  乔扶听沉痛点头:“当时那种情况下应该是的。”

  “什么情况?”

  乔扶听满嘴跑火车,编起故事来脸不红心不跳,一气呵成:“她非逼着我喝酒,我就趁她不注意,抢了她的刀,把酒坛打碎了,骂她有病。”

  “这她就要杀你?!”

  “对,”乔扶听斩钉截铁:“九幽温琼,是个疯子。”

  关琮迷惑了半晌,一会儿觉得按照最近听说所了解的温琼,确实像是能干出这种缺德的事情,一会儿又觉得不对劲。

  到底哪里不对劲……

  他反应过来,问:“那你怎么醉的?”

  乔扶听理直气壮:“我又打不过她,被灌的啊!”

  关琮大怒,拍桌道:“简直不是人!”

  ——

  远在九幽客房的温琼,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。

  她揉了揉鼻子,嘀咕:“着凉了?”

  身边坐着的白星挖苦道:“你天天饮酒驱寒,哪能着凉呢?”

  温琼不吃这套,“呸”了他一声。

  他们的小师弟突然跳出,双眼发光地看着温琼。

  温琼被他看得全身发毛,皱眉道:“有事就说!”

  “哎!”少年欢快应道:“我听说师姐昨天带人出去喝酒了!”

  “什么?”白星大惊失色:“你没把人喝出事吧?”

  “哪能呢,”温琼说:“小姑娘可能喝了,我看她与我当年有的一拼,必定前程似锦!”

  白星更惊了:“还是个姑娘?”

  他一把抓住温琼手腕:“你祸害了谁家姑娘?”

  还不等温琼回答,小师弟就抢答道:“我知道!是昆山剑阁乔扶听!”

  “剑阁?”白星一听,头皮发麻:“你没和她说什么不该说的吧?”

  温琼反手挣脱,很讶异似的,问:“什么是该说的?什么是不该说的?”

  白星见她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,心中七上八下,着实无法确定,手往小师弟肩膀上一推:“你出去,我和你温师姐说会儿话。”

  “啊?”

  少年以为可以看到白星当面教训温琼,还想多围观一会儿,转眼一看,温琼眼底又是三分讥讽、三分厌倦,他熟悉这神色,说明温琼心情很不好。

  他当即噤若寒蝉,一通小跑,退出了房间。

  小师弟不在,无需顾忌吓着小孩,他冷下脸色,问:“你是不是和乔扶听说了……”

  “说了!”温琼不等他说完,就打断道。

  白星登时黑了脸,训斥道:“你真是任意妄为!罔顾大局!”

  “呸,”温琼啐了一口,尖利的虎牙抵住下唇,她阴恻恻地笑问:“什么破玩意儿,也和我说大局!”

  被这样辱骂,白星当即拍案而起,颤抖着手指点向温琼鼻尖,半天说不出一句话。

  温琼却像没骂人一般,安坐在木椅上,泰然自若。

  白星“你你你”了半晌,最后居然泄了气,一甩袖,恨恨地坐下了。

  “我可不是骂你,”温琼这才悠悠解释:“我骂找你的那畜生呢。”

  白星却没觉得安慰,喉头一口气不上不下,发火不行,不发火又憋屈。

  “你和乔扶听说了哪些?”他颓然问道。

  “不就是——”温琼拖长了声音,凤眼斜觑白星,见他神色又焦急起来,才说:“讲了些人生道理,叫她不要在意别人的看法。”

  白星登时愣住了:“你、你不是说,你说了……”

  “说了什么?”温琼恶意道:“你之前又没说出个所以然来。”

  那不是被她打断了?

  白星像个调色盘,一张脸变来变去,好不精彩。

  原来是被耍了。

  他一身冷汗,吐出一口气,很是疲惫地挥一挥手:“没事了,你让我静静。”

  温琼从善如流地站起来,往门外走,手搭上门框,又突然返头,补刀道:“白星,我可不确定会不会哪天心情特别好,或者特别不好,就把你和虞潇然的事说漏了嘴。”

  白星暴怒:“滚!”

  “嘁。”温琼拉开门,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
  一堆腌臜事,还不如和乔扶听喝酒来得痛快。

  她看着水天峰的方向,眯起眼睛。

  也不知道小姑娘趟不趟得过这趟浑水?

  ——

  昆山危机四伏,乔扶听琢磨半天,觉得大概在裴冬这个风暴中心身边,就不会安生。

  她得想个法子,离开昆山。

  可在离开之前,必须要弄清楚那煞气和九转珠到底怎么回事。

  乔扶听记得谭寻话中的关键词。

  剑冢秘境。

  她得去看看。

  但按照剧情,秘境是在观剑会结束之后才打开的,距离现在还有半月,她只能等。

  谭寻自药阁那天之后,对乔扶听的态度正常起来。

  既不像之前在人前那样热络,也没有私下给她使绊子。

  就好像放弃了这颗棋子一般。

  乔扶听没觉得放心,反而更加提心吊胆。

  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,乔扶听顺利养好了伤,丝毫不敢懈怠,拿出了比从前刻苦几十倍的劲儿修炼。

  而她因祸得福,在那次丹田枯竭之后,体内灵气更加凝练,稳稳踏上了结丹中期,向结丹巅峰冲击。

  裴冬的出名也水到渠成,她年纪轻轻,又手握山河剑,本来就引人注目,几场漂亮的战斗结束,众人将她的家底都翻了一遍,才知道这小姑娘入道半年就已是筑基,在惊叹她的天赋之下,众人免不了要拿师姐乔扶听与她做一番对比。

  诸人先是夸赞乔扶听这般年龄便是结丹已是不易,末了又一改口气,惋惜地点评:“可惜比起裴冬还差了许多。”

  乔扶听却不气,因为她突然借此意识到,当一个人知名度越高,他的生死就被越多双眼睛盯着。

  如果她万众瞩目,药阁再想向她下手,也要考虑考虑来自其他门派的疑问。

  于是她完全沉下心,将心绪放在即将到来的每一场战斗上。

  在第二轮结束,以积分并列前五的有十人,都是五场比试全胜的。

  乔扶听就在其中。

  昆山将包括温琼在内的三位元婴直接提至最后一轮,在剩下七人中一一安排,以境界差异为他们组对,再次比试。

  剩下一个人没有对手,暂时轮空。

  事实证明人品是守恒的,这个轮空机会恰好落在了乔扶听头上,她只需要打一场。

  她的对手境界比她高,在结丹巅峰,但对手只为扬名而来,她却是想活命,目的天差地别,打法自然截然相反,乔扶听以伤换伤,拼着被砍断一只手的风险,以肩硬扛大刀,五招之内,把对手自台上击落。

  彼时,正午烈日如火,乔扶听半身浸在血里,猩红破碎的衣袍在身后激荡,她双手拄剑,俯视台下败将,神色冰冷,毫无怜悯。

  观战众人为她凶悍所震慑,场内足足一刻鸦雀无声。

  乔扶听一战成名,进入最后一轮。

  自此,他人提起乔扶听,只说“狠绝”,不提裴冬。

  ——

  任外面风风雨雨,都与丹阁无关。

  这次观剑会,丹阁没有弟子参加,因为他们的师尊尚且重病,谁有心思去争虚名。

  “笃笃笃。”

  有人敲响了丹阁的大门。

  大门拉开,道童看见来人,恭敬地侧身让路。

  谭寻一路目的明确,直接走上丹阁顶楼。

  随着“吱呀”一声,掩着的门被推开,浓浓的药味扑面而来,让人生出身处药阁的错觉。

  谭寻步入房中,绕过屏风。

  床上坐着一位眉目沉静的女子,她放下手中书卷,笑道:“今儿怎么有空来看我?”

  “今日执事不是我,当然要来。”谭寻在床边坐下,细细观察她。

  女子自内而外地散发出一股温雅淡远的气质,与他七分相似的眉眼中,含着无法掩饰的疲倦。

  谭寻不悦道:“你又看了一个时辰的书?”

  “没,”女子掩饰道:“我这不是睡倦了……看书消遣呢。”

  谭寻不由分说将她身前的书拿走,揣进怀中,严厉道:“不准再看!”

  “哎……”她来不及阻止,眼睁睁看着谭寻没收了爱书,顿时露出几分委屈。

  看她这副神色,谭寻再硬的心肠也软了,叹了一口气,苦口婆心道:“阿觅,你身体不好,不能费神。”

  谭觅一边往他怀里瞅,一边说:“这书不费神。”

  她一伸手:“你还我。”

  谭寻没搭理她,反倒顺势把五指搭在她的腕上。

  他感受着指尖下微弱的脉搏,面上冷静。

  片刻后,他将手收回,展露出温暖的笑意,说:“嗯,恢复了不少。”

  谭觅笑道:“哥哥妙手回春,我沾光了!”

  “你啊,”谭寻拍了拍小妹的头,说:“还要好好听话才行。”

  他将刚刚没收的书从怀里拿出,翻了翻,确认只是一本不费脑子的话本,便还给了谭觅。

  谭觅拿了书,喜滋滋地一挥手,说:“你忙你的去吧,不要打扰我看书了。”

  说着,迫不及待地展开书卷,阅读起来。

  谭寻无奈,只得再多叮嘱她几句,谭觅已经沉浸在书中故事里,半个字没听进去。

  看着小妹泛着喜悦的眉眼,谭寻暗叹一口气,离开了丹阁,去往乐阁。

  在乐阁的丝竹缭绕中,他被引到了三楼茶室。

  虞潇然跪坐在茶几前,几边一只红泥小炉上,瓷壶“咕噜噜”翻滚着。

  她示意谭寻坐在对面,提起瓷壶,往茶杯中倒:“你来得巧,我刚刚看完比赛,乏得很,煮了壶好茶提神,来,你也品品。”

  茶香四溢,谭寻却无心品茶,他眉头紧皱,单刀直入道:“谭觅的病更重了。”

  虞潇然端着茶杯的手一顿,终于将注意从茶杯里收回,看向谭寻。

  “若一直这样下去,她还有多少时日?”

  “最多三月。”

  虞潇然素来波澜不惊的脸出现了裂纹,她惊道:“怎么这么快?”

  “煞气已入心肺,侵蚀五脏六腑,药石再起不到半点作用,”谭寻咬牙说:“没有九转珠,一切都是无用功。”

  虞潇然沉思片刻,说:“既然如此……便执行计划吧。”

  “计划不妥,”谭寻反驳道:“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!”

  “没有也得有!”虞潇然断然道:“我们不能在这个时候把乔扶听弄不见。”

  “为什么!她不过就是个寻常弟子!就是没了,也不会有人发觉的!”

  “寻常弟子?”虞潇然讥笑:“今天她五招击败了一个结丹巅峰,不出一日,她的名字就会传遍昆山上下,被所有参加观剑会的人熟知,你和我说她寻常?”

  谭寻又惊又怒:“怎么可能!她半年前才入结丹,撑死也只是个结丹中期!如何五招败敌?”

  “你可别忘了,”虞潇然双眸紧紧攫住谭寻:“她师父是柳慎言。”

  柳慎言……柳慎言……又是柳慎言!

  谭寻一把将茶几上的茶杯扫落,满室破碎声中,虞潇然冷笑:“你在我这里逞威风有什么用,现在只能等观剑会结束,所有人离开昆山。”

  谭寻怒极,花了足足一刻钟才冷静下来,语气愈发森寒:“你得保证计划万无一失。”

  虞潇然一笑,傲然道:“自然。”

  谭寻无心与她闲扯,坐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就离开了。

  秋璇自门外步入茶室,看见一地狼藉,并不惊讶。

  “师尊,可要唤人来打扫?”

  虞潇然一挥衣袖,地碎瓷片与茶水就全部被甩到了角落,地面光洁得像刚刚洗过。

  面对爱徒,虞潇然很是柔和,她道:“你陪我坐坐。”

  秋璇坐在之前谭寻的位置上,问:“谭真人为何又发火了?”

  “他就是那个性子……”虞潇然说:“看不惯柳慎言,又拿他没有办法,只能在我这儿耍横。”

  “凭虚真人?”秋璇想了想:“可是与乔师妹有关?”

  虞潇然赞赏地看她一眼:“不错,谭寻不堪大用,打草惊蛇,将乔扶听那小妮子逼急了。”

  “她大概是想借扬名保平安,正拼了命打比赛。”虞潇然说:“乔扶听这心眼不错,比那只看眼前的裴冬好多了。”

  “乔师妹的变化可会影响到师尊的计划?”

  “不,”虞潇然说:“区区蜉蝣,怎能撼动大树,你安心照我说的去做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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