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第一章_以爱之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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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章 第一章

  很多年后,当我原谅了所有的人和事,我才能细致地审视那段不堪的历史。

  在我的生命中,显得格外重要却又突兀的一段历史。

  我从未跟别人讲述过自己的人生经历,或许那些施暴者早已忘记当年的所作所为,或许他们认为这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,是他们年少无知的表现。

  在后来的人生中,他们与我渐行渐远,变成了没有交集的陌生人,并且将一直如此。

  那段过往,伤害远比我想像得更加深刻、绵长,也彻底地改变了我的人生。

  有时,我会在无尽的夜里,做一个梦,梦里总有人在追我,我总是无处可逃,被一双双手抓住,他们的笑容,熟悉而刺眼。但当我醒来时,只有空荡荡的房间和细微的电流声在空气中弥漫,我躺在温暖的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,我再也不用经历那种遭遇。

  幸好,我从过去走了出来,但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样幸运。

  摘自《救赎》——苏韵锦

  记忆中,高三的早晨总是雾气朦胧。

  在黑压压的、又冷又潮的空气中,学生们拖着还没有完全清醒的身体走向教室。

  在那间光线昏暗的房间里,强打着精神背诵课本上枯燥乏味的内容,或者继续犯困,直到天色慢慢变亮。

  那时,外面还没有起风,空气几乎一动不动,在窗口安静地积压着。

  一盏又一盏灯缓缓亮起,在雾气朦胧的空气里映现出一团浅淡的光晕。

  明亮的黄色光芒逐渐向四周扩散,侵蚀着长夜未尽时的阴影和浓重的雾气。

  一点一点,最后竟变成一大片黄晕,微微抖动着,越来越耀眼。

  苏韵锦眼睛的焦距重新聚焦,收回视线,看到玻璃窗上映着的一团光晕,还有学生们低垂的脑袋,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眶,那种生理性的阵痛又开始作祟了,她换个姿势,这次她完全趴到了课桌上,脑袋枕着自己的胳膊,看着窗外继续发呆。大脑里乱糟糟的一团,每次到了生理期,她都在为自己是个女生而不是男生感到烦躁,甚至是愤怒,因为男生永远不会遭受这种痛苦,他们甚至可以取笑女生矫情,以此来当作私下里彼此间的玩笑话,对着女生露出恶意的笑容。他们好像真的不懂。

  操场上几个体育生正在跑步,他们的身影若隐若现,懒散拖沓,200米的操场,他们至少需要五分钟才能跑完。每过一会儿,他们就会特别清晰地出现在她眼前,在雾气的缺口处闪过,慢吞吞地继续往前跑。

  视线再往远处移动,就会看到一排闲置已久的教室,后面是男生的宿舍楼,楼顶红色的砖瓦有些发灰。现在,那些建筑物都陷在雾气里,很像古典水墨画那般意境深远。

  操场西侧是一排红色的二层小楼的背面,这些房子大多是饭店,所以,红砖已经被油烟、污垢侵蚀得黑漆漆、油腻腻的。早晨的雾气缓冲了这种焦黑,看起来没有那么脏;另一侧,遥遥相对的是一栋粉白有致的综合楼,窗口零星地亮着几盏灯,软绵绵的淡黄色,令人心里升起几团温暖。

  短暂的秋季好像永远都是在这种氛围中匆匆流逝。然后天气逐渐开始变冷,校园变得荒凉。

  坐在窗边,苏韵锦觉得手脚冰凉,鼻尖冰冰的,触着她的手背,像一颗光滑的珠子。

  没过多久,一阵沉闷的响声在耳边出现,脑袋也被震动得有些发麻。她缓缓抬起身子。

  英语老师正盯着她看,他戴着墨镜,看不到表情,嘴唇紧紧抿着,严肃而冷漠。

  他的手还没从桌子上收回去,弯曲的手指还抵在桌角,等着她的回应。

  苏韵锦坐直身体,听到收音机里播放的英语单词:bored、bored,心不在焉地翻开了英文课本,寻找着那个令人烦躁的单词。

  她看见老师的手离开桌面,那双手骨节过于分明、粗糙、坚硬,食指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纹路,不像一个老师的手,倒像是那些经常在田里劳作的人的手。她真好奇老师平时都干了什么?不由自主地想用眼睛偷偷地瞟着他的手,而自己的双手也紧紧地绞着。

  老师双手背在身后,继续往前走了。苏韵锦被他这么一吓,暂时忽略了那阵腹痛,脑袋还是发晕,转头时视线和同桌姜妮的对上,两个人都露出苦涩的微笑。

  “我也犯困,没注意到他过来。”姜妮语带歉意地说。

  “没事。”苏韵锦无力地说了句,身体又不自觉地往下掉,好像没有了骨头的支撑一样。

  话音刚落,肚子里就是一阵绞痛,好像有一双手在腹腔翻腾,紧紧抓住某一部分器官,往外撕扯。她用手捂着肚子,等着阵痛过去,足足有几分钟,撕心裂肺的痛终于平息下去,但随之而来的是温暖的、湿润的液体蔓延开来,苏韵锦顾不得多想,起身就要离开座位,姜妮下意识地拉住她的衣摆:“你干嘛去?”

  她来不及说话,已经挣脱姜妮的手,朝着教室的门口走去。留在后面的是英语老师和全班学生诧异的目光。

  她拉开教室门,外面混合着消毒水和油漆味的冷气往屋里涌,她大大地吸了一口冷气,顿觉清醒了不少。

  走廊里的灯大都已经被学生们损坏了,空气黑压压的。只有从教室门上的玻璃窗透出来的光线,在墨绿色的地板上投射下一块一块不规则的光斑,暗黄色的,更显得长长的走廊压抑、沉闷。

  她沿着走廊往外走,经过几间正在上早自习的教室,里面的嗡嗡声连绵不绝,相比于朗朗书声,更像是无聊的谈话。她很快就远离了那些声音。

  从后门走到外面,冷空气迅速席卷而来,浑身一阵颤栗。

  时间还不到早晨七点半,头顶是灰白的天空,没有一丝光线照亮校园。

  女生的宿舍楼和旁边两排低矮的房子,在雾气里显出模糊的灰色轮廓。她走下台阶,身体又是一阵疼痛和温热交织的不适,她只好加快脚步匆忙走到超市门口,推开玻璃门,烘热的空气和浓浓的烟味扑面而来,更显得屋里气味浑浊。她没多想,还是走了进去。

  烟雾缭绕的房间中央坐着几个类似于“无业游民”的人物,她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些人,但不知道他们的名字。这个学校有很多这样的人,都是逃课出来抽烟的学生。她以前从来没有正视过他们,因为他们会用一句脏话回应注视他们的人,她可不想惹麻烦。

  看见她进来,屋里短暂地安静里几秒。她知道那些人在打量自己,眼睛像长在自己身上一样肆无忌惮。她无视掉这些人,向屋里张望一圈,在结账台没有看到老板。她失望至极。

  男生们推搡着彼此,发出奇怪的笑声。

  她转身要走时,身后却突然响起带着明显鼻音的问话:“要买什么?”

  她听到声音停下脚步。超市的老板从后面的卧室里走出来,身上还穿着件灰色的睡衣,皱巴巴的,他一边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边戴好眼镜,又问了遍:“要什么?”

  这一次,声音很清楚,没有鼻音,看见是她,老板甚至还露出了笑容。苏韵锦看着他小声问:“阿姨呢?”

  老板是极其聪明的人,听她的语气,就知道她要买什么,很随意地将两包已经拆开的卫生棉放到柜台上,说道:“自己选吧,价格一样。”他说完,便转身去整理货架了。

  她在原地愣了几秒,眼角的余光瞥到那些男生正看着自己,笑容还挂在脸上,好奇地盯着她看。

  她看着被纸箱子挡住的卫生棉,猜测坐在旁边的男生们应该看不到。

  就算看到了又怎样?反正也不认识。她觉得那些视线,好像黏在自己身上,怎么也甩不掉了。

  她想了一下,之后就很麻利地随手拿了两片卫生棉,付了钱后匆忙地推门出去。

  超市的玻璃门已经年久失修,轴得厉害,冷气从敞开的门缝往里灌,她只好用力关上门,连同身后的嘲笑和议论的声音一起关在门后,隐约间听到“以前好像不认识哪个班?”之类的对话,玻璃门隔绝了声音,那样狂妄的声音,是她永远也学不会的。

  她沉浸在湿乎乎的雾气里往卫生间走,揣在兜里的手往紧攥了攥,捏得卫生棉的包装袋鼓了起来,“嘭”的一声破裂了,她松开手,用拇指摩挲着光滑的表面,把刚才的事丢在了脑后。

  ——

  在洗手池洗手时,苏韵锦刚好又看见那些男生们从超市里出来,正往教学楼的后门走去。

  无所事事的一群人懒散地走远。隔着一段不近的距离,又有雾气,她看不清他们的表情,只听到嬉闹声,吵吵嚷嚷,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,谁都不放在眼里。

  这些人从来不在乎别人的目光,活得别提多自在了。

  只有那些灵魂敏感的人,才会小心翼翼地在意他人,想讨所有人的喜欢。但那不现实,不是吗?总有人毫无理由地不喜欢你,毫无理由,但那不是你的错。

  冷水流过手背,唤醒了她的意识。

  她抬起头从镜子里看到自己泛红的脸颊和毛躁的头发,眼神满是愤怒和不安,像一只发情的猫。也许是这副形象让人发笑吧。反正她也不会在乎那些人的想法。她用沾满冷水的手理好头发,又整了整衣领,看见那些人已经不见了,才从卫生间出来,往教室走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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